烈日炙烤下的戈壁滩像一块被烤红的铁板，蒸腾的热浪扭曲了远处的雅丹地貌。三十岁的程序员林夏第三次调整背包肩带时，皮革已经和汗湿的T恤黏在一起，脚踝处新买的徒步靴磨出了硬币大小的水泡。这是她离开996格子间的第七天，也是"玄奘之路"戈壁挑战赛中最艰难的盐碱地路段，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
"把电解质丸含在舌下，别急着喝水。"领队老赵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。这位退役特种兵总能在队员崩溃前出现，就像此刻他突然从沙丘背面冒出来，手里晃着半瓶淡紫色液体，"尝尝？骆驼刺榨的汁，比你们的能量胶管用。"队伍里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，林夏接过抿了一口，苦涩中带着奇异的回甘，让她想起连续加班后那杯特浓美式。
第二天的暴走彻底击碎了都市人的浪漫想象。GPS显示已行进28公里，但望不到尽头的黑戈壁上，每座风化岩都长得一模一样。95后设计师小王突然蹲下抓了把砂砾，指缝间漏下的石英砂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。"你们看！这些石头至少被风吹了一万年。"他的GoPro镜头里，沙粒碰撞发出类似电子合成音的沙沙声。地质学博士出生的队员李岩凑过来解释："这叫风棱石，每道棱角都是戈壁的日记本。"
展开剩余48%第三天凌晨四点，林夏在帐篷里被窸窣声惊醒。拉开帐门，银河正以倾泻的姿态悬在头顶，星光照亮了沙地上几串小爪印。"沙狐来过了。"守夜的牧民向导努尔用生硬的汉语说，他腰间挂的铜铃铛随动作轻响，那是祖辈传下来驱赶狼群的法器。林夏突然想起工位抽屉里吃灰的《国家地理》杂志，订阅五年却从未翻开。
最艰难的考验在第四日来临。12级横风卷着碎石抽打面颊，能见度不足五米。队伍被迫采用特种部队的"串联行军法"，后一个人紧抓前一个人的背包带。会计张姐的膝盖旧伤复发，却坚持不肯上救援车："我女儿正在白血病病房里数着妈妈带回的石头呢！"她的背包侧袋装着各色戈壁石，说要拼成敦煌飞天图案送给女儿。
当第五天傍晚看见终点旗杆时，整个队伍反而放慢了脚步。林夏发现小王正在拍最后一段vlog，镜头剧烈晃动："家人们看这块'绝望坡'，我爬的时候骂了八百遍...但现在..."他的声音突然哽住。老赵默默掏出个皱巴巴的信封，里面是往届队员留下的手写信，有句话被反复划了红线："当你以为在征服戈壁时，其实是戈壁在重塑你。"
庆功宴上，努尔唱起了哈萨克族《迁徙歌》。林夏摸着晒脱皮的后颈，发现相机里最多的不是风景照，而是队友们被风沙雕刻过的笑脸。返程航班起飞时，她望着舷窗下渐远的黄色大地，想起昨夜沙丘上看到的场景：一只沙蜥蜴正奋力爬上陡坡，每次被流沙带下来就立刻调转方向再试。空姐送来饮料，她下意识说了句"要骆驼刺汁"，随即自己笑出了声——背包里那瓶从努尔那换来的沙枣蜜，正随着气流轻轻晃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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